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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Maybe, I have no heart.」他是這麼說的,說完之後,他流下了眼淚。

而我是怎麼問他的呢?他是我的亦師亦友,我的聆聽者,輔導師。我對他說:「即使經過這麼長的時間,我仍沒走出父喪,還是沒有從失去信仰中重新站起來。當時你也在,你也經歷過父喪......你那邊怎樣?」

「我父親,是老病死亡,他有準備,我們也有準備,跟你父親不一樣。你父親一直想活下去。」

「或許,我沒有心吧!」

沒帶近視眼鏡,從自己淚眼模糊中,意外看見他拿面紙拭淚,他不是容易流淚的男人。

「你哭了,怎說你沒有心呢?」我因為感到意外,還特意湊上前去看他拭淚。

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,只要我跟他哭喊,他一定放下手邊的工作來安撫我,許多次。他真的可以推開一天的行程,嚇得我不敢造次,卻也恃寵而驕,偶有笑顰褒姒之舉,可惡之至。

那一年,我才二十九歲吧,被教會徵召去了離雪梨有八百公里之遠的一個鄉下小鎮當義工。那裡當時有個瘋女人,也就是精神病患,失去了生活能力,整天只會唉爸叫母的,還會自殘。教會有他們自己一套治療方式,卻要耗費大批人力、物力。我便是輪流看管著她,讓她不要搞自殘的三班看護之一。(註:荒郊野外的農場上,她無法傷人,只能自傷。)

我當時只是個嬌弱的小女人,自己因為產後憂鬱,人生急轉而下,流亡到異鄉,怎有那種心臟去面對一個生活無法自理,比自己還要「下汐下景」的老女人?嗔慢與分別心當然升起,尤其,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,通常都是被半推、半就、半哄騙的來到這裡。

「我自己都要人家照顧了,你們卻要我來照顧她?」我跟那裡的組長抗議著,做沒兩天,我想回家。

「沒人要你照顧她啊,你只要看著她,什麼話都不用講。」這些善心人士就是這樣,他有辦法兩頭燒,便見不得你不當兩光蠟燭。我知道農場上缺人,卻因為自己嬌弱不成材,不想成為他人另一個負擔。

「我不管,他們不載我去車站,我自己走去,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。」車站離農場沒有幾百里也有幾十里。我在電話中跟他這樣說,其實只是聊勝於無的鬼叫鬼叫。

農場主人待我極好,還為了我煮了生硬的米飯。這些太過善良的人類,他們背後偉大的動機,我當時既不想效倣,也沒心思去了解那麼多why ,我只是一個流亡海外,某些程度上也不太正常的精神病患。

那樣「小小的」年紀,對人類沒有大愛,自己的小情小愛都整理不完,誰跟你一窩蜂的管他人瓦上霜?


我修行道路上最大的福分與阻礙就是,永遠有一個男人供我使喚。

第二天早上,當我的腸胃正在模仿小孩不想上學時的絞痛,給我搞下痢時......他來了。


他當時只有一輛工作用的小箱型車,時速飆到底了不起一百,還隨時會有拋錨的危險。他就連夜看著地圖、摸黑,沿路加油、喝咖啡......清晨時分,他抵達了那個鳥不生蛋的農場。

在跟主人及那一幫友人打過招呼後,他把我及行李丟上車,又風塵僕僕的開了八百公里回雪梨的家。

「你怎麼可以這樣?」在車上,我那充滿禮教的大便頭腦,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問了這樣的一句廢話。

「有什麼不對嗎?你需要我啊。」

他沒有心嗎?後來,我嫁給他。







 
 
 

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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